3)第44章 第四十三章_不知已是画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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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的人是他。外面闹得真响。他不知道这其实才过几秒钟,所以手机提示音响起的一瞬,他的心情和窗外的烟花是一样的。

  颂祺的回复只有寥寥六个字:“谢谢,新年快乐。”

  烟花还在响。透过阳台的玻璃,灿然大笑的烟花绽开在蓝丝绒质地的东方夜空上,显得尤其赤裸。那是一个在人间统计学全胜出的赢家的笑容。阳台没有开灯。亮开的一瞬,有无数灰影子扑扑落在阳台上,复苏一样,眨着眼睫。他高兴归高兴,但恍惚以为本该是花盆的位置摆着一双鞋。

  颂祺丢开手机,由着光打探在额头上,探出一片淤青——前几天黄琴梦打她时不小心撞上去的。

  她缩皱在床上,整个人像一团被揉烂的废纸。唯一的感觉就是冷。手从被子里伸出来,抹抹脸,眼泪湿爬过的位置凉凉的,早已经干了。

  大概有十分钟。她窸窸窣窣爬下床,拉开阳台的门。空气新凉,人也变得清醒。觉得吵。不知道是电视机在播报跨年节庆或是小孩子喜乐的声音,像城市里有烟火摇荡。

 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。没有节日气氛。只她一人站这里哭。哭得肝肠寸断。脚踩在底部那一横划栏杆上,她很难过,觉得自己就要死了。被确诊重抑郁后,黄琴梦说她也要疯了,还动不动就要带她一起去死;摊上她,摊上高额的医药费,她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——究竟为什么我这样命苦!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!天知道她天天吃那些药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?一个白痴?

  她日日观察她的迹象,究竟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她?在黄琴梦,额头上的淤青看起来像霉斑一样,这么久还不见好;她终于恐怖起来,强塞颂祺进姥姥家。

  其实还不是忌不详。

  全身重量加持在铁栏杆上,被人阻拦一定就是这个力度。她当然记得。不久前才刚回掉顾井仪的信息。但这像每次拜神庙,手捧着香烟往前走,烟往后,只有飘得更远。

  他不会出现了。分开也才半个月,她已经记不得他的声音,忘却他的形相。她和他再没有关系了。

  她对折了腰身,挂在栏杆上,脸朝下,潜水一样深深地出气。马尾一舐一舐在风里,拂在脸上,异常轻柔,和风的声音一样。在召唤她。

  她看到自己跳下去,就像一滴红墨水溅开在水面,朝着地心开花;可心里没有一点波澜,因为印象里已经发生太多次。

  她自言自语:“反正也没人爱我。”一面抬脚,往栏杆外翻。但她忘记了这不是她和黄琴梦寓所的那栋楼。才往下一挫,就触到栏杆外的阶地。啊,除夕夜死在别人家,这太晦气了。

  她渴望有什么灾难发生,比如一阵强风把她泼下去,或者脚滑。或者栏杆失修。随便什么。渴望骨头像桅杆那样断裂!也许明天走在路上就会有辆卡车冲过来把她撞死。谁知道呢。

  但清醒地死在别人家,她做不到。也许她还是怕死。她呆坐在栏杆外那一块空地上,一面啃食自己的发梢,真写遗书就太像在演戏了。

  这时楼下有人大呵危险,退回去。一面说用手电筒的强光来回鞭笞她。这太羞耻了。她挡住脸,快手快脚挣回栏杆,冲跌进卧室,栽进扶手椅里。脸色苍白,一整天没有说话。

  但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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